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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皇帝书建炎元年六月 宋 · 周紫芝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一三、《太仓稊米集》卷五七、《三朝北盟会编》卷一二四、《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四、《宋史翼》卷二七
臣一介微贱,身在田野,未尝素官于朝,不习祖宗典故,不知朝廷治乱安危,辄敢游谈妄议,以干斧钺之诛,诚不自揣其愚,徒以平日父兄之所训诲,朋友之所传习,有得于方册间者,皆可以为今日鉴。
至于学士大夫之所谈说,闾巷匹夫之所议论,与夫黄童白叟相与垂涕感泣而言,亦可以察民情之利病,究当世之得失。
臣于二者岂不闻其一二?
夫既有所闻于古,又有所闻于家,身为陛下涵养之民,心非木石,粗知臣子忠义之方,其忍不为陛下言之?
臣闻汉遣苏武持节匈奴,遭缑王之变,为单于所系,其后昭帝即位,请于匈奴而得之。
甘露中单于入朝,帝思股肱之美,乃图形凌烟,以著中兴辅佐之助。
兴平之际,天下大乱,蔡琰为胡骑所获,入于南匈奴
魏武帝素与父邕善,痛其无嗣,乃遣使者以金璧赎之,卒为烈女,以光汉室。
武一使者蔡琰一女子,于当时安危治乱无所系,而昭帝之与魏武于二子非有父母兄弟之亲,痛不切于肌肤,犹不忍中华士族流落异域以为天下后世恨,且区区救恤之不暇;
况有天下之大,父母宗族俱堕夷狄,可以恝然不为之虑乎?
太上皇帝于陛下为父,渊圣皇帝于陛下为兄,其尊与汉之视苏武为孰重?
皇太后于陛下为母,其爱与魏武之视蔡琰为孰亲?
况胡虏甚强,凭侮中国,无所不至。
虏骑再入,遂陷京师
二宫之尊,宗族之亲,相属于道者三千馀人,皆冒炎热,涉沙漠,屈身蒙耻,未有反国之期,则其羞辱痛恨之心与汉、魏之视苏武、蔡琰为孰甚?
三者利害较然明白,固不待臣言矣。
在陛下岂不怀问寝之思,兴在原之念,欲迎两宫,以雪宗庙之耻,而快四方之恨乎?
陛下果有意于此,臣不知其何道而可以致。
然臣以今日之势为陛下筹之,虽驱天下之兵以胁之,不足以当其强;
竭天下之财以饵之,不足以厌其欲;
尽天下甘言以悦之,不足以回其意。
使子房为谋臣,侯公为说士,犹未足以决胜负而定安危也,况臣之愚乎?
臣不敢诬陛下以高论,撼陛下以危言,窃为陛下深思之,不过一言,曰:上策莫如自治而已。
自治之策无它,在力救前日之弊耳。
陛下亦尝思所以致今日之祸者乎?
用人不专,黜涉不明,刚断不足,此三者所以召祸乱之本也。
仰惟太上皇帝恭己南面垂三十年,思厌万几,以禅圣子,睿谋神算,断自渊衷,当时百僚谁敢言者?
大臣李纲九卿中首建此议,危言谠论,天下耸闻。
渊圣皇帝博采师言,擢置左右,曾不旋踵,复以言罢。
太学之士与父老百姓俯伏阙下,叩头流血以请复用者,不可以钜万计。
虏人闻复用,一夕为之退舍,数日为之归师,则之用不用岂不系一时之重哉?
奈何未几惑于群言,委以兵柄,遂致覆师,以贻窜逐。
朝廷知其为贤,既委以辅相,岂当复责以将帅之任?
既责以此,岂容小衄便加大谴?
自古人君倚信大臣,自当断以独见,不可摇于异议。
前日朝廷之于,其用也以百姓誉之,其去也以群臣沮之。
是大臣之进退不由人主之公心,实出众人之私意。
使虽欲奋忠虑为国家排难解纷,其可得乎?
臣于非门生故吏,平生未尝识其面目,闻其謦欬,而今言及此,徒以天下之所系望,万口一音,有不可掩者。
今朝廷既已用,在臣亦何必更言?
臣犹虑专以忠义自许,未免孤立于朝。
功日益高,望日益隆,则谗毁日益至,使万有一复蹈前日之辙,则之迹不得一日安于朝廷之上矣。
此臣所以区区为陛下言之也。
郭子仪肃宗再造王室,中间虽惑于鱼朝恩之谮以夺其兵柄,而议者谓子仪有社稷功,乃置散地,非所宜。
亦即悟,眷礼益隆,故能卒收成功,以兴唐祚。
宪宗讨蔡师数不利,群臣争请罢兵,独断以不疑,故能卒用裴度以平僭乱,唐之威令几于复振。
仰惟渊圣皇帝爰自即位以来仅踰期岁,更易执政大臣无虑数人,如白时中、李邦彦、吴敏、耿南仲、徐处仁、唐恪之徒相继进用,不过数月辄复罢去,其馀近侍之臣更出迭入不可胜数,初无损益,徒有变更,用人不专,类皆如此,有一李纲,乃不能用。
以臣观之,所谓近舍冯唐而远思颇、牧也。
臣愿陛下之于,尽以国计倾心付之,勿惑于诋訾不根之言,毋责以胜负不常之势,则经纶天下之大纲,当自有远画。
朝廷既治,国势日强,则虏人自然畏服,二圣当有还宫之期,四方渐获消兵之福,其所倚赖不亦重哉!
臣所以望于陛下专于用人,以救前日之弊者此也。
朝廷玩于燕安,不思虑患之日久矣。
蔡京、王黼相继用事,交结朋比,倚为腹心,遂使奄腐擅政,憸人窃权,人主孑然以至孤立。
言之及此,可为寒心。
前年虏既寇城,元老大臣下逮百官有司,争挈妻孥,顺流东下为自安计。
方其平时皆坐窃荣宠,及缓急之际藐如路人,此岂人臣之节乎?
有如此曹,皆在可诛之域,而朝廷不加深治,后虽欲责以效死而弗去,乌可得耶?
六贼之恶逆暴著远夷,当戮于两观,枭其头颅,状其恶而声之,以播告万方,使夷狄知中国有威断之君,四海畏圣主擅生杀之柄,然后国威自立,虏气日销。
而当时犹且迁延岁月,处以善地,元恶有如蔡京,犹得保其腰领而死。
赖台谏之臣与太学之士恳恻屡言,然后仅得略正典刑,亦未足以快天下跂足之望也。
其同恶之臣有出于蔡京、王黼、童贯、梁师成援引而进者,非特不能尽逐而去之,犹且倚以为用,或付以兵柄,或委以重镇,其它固未易悉数。
宇文粹中之守建康,臣生东南,亲见其事。
方王室遭围困之患,实臣子自奋之,而勤王之师沮抑不遣,傲睨惨毒,无所不至。
黥徒数百以诛元帅为名,至于害及平民,流血满野,执絷囹圄,如鞠囚徒。
粹中身为人臣,屈首下贼,处之恬然,不能抗骂以死,偷活须臾,下污士类,上辱朝廷,皆蔡京用事之人不即罢去,遗患遂及于此。
乃知赏罚黜陟,人主之大权,不可不,亦不可不敏。
武王伐纣,下车而释箕子之囚,知举善之不可不先也。
孔子相鲁,七日而诛少正卯,知去恶不可不急也。
昔者齐公之郭,问父老曰:「郭何故亡」?
曰:「以其善善而恶恶也」。
公曰:「若子之言,贤君也,何至于亡」?
父老曰:「不然,郭君善善而不能用,恶恶而不能去,所以亡」。
知举善黜恶最人主之先务,可不慎哉!
蔡京用事以绍述责臣下,非是则谓之沮毁,以纯正绳学者,非是则谓之邪说。
士不读史书者几三十年,不知前代兴亡,不知古人忠义,唯以偷安茍且、持禄养交为心。
今日奔军之将,亡国之大夫,皆前日奸佞阘茸,假宠盗名,可诛而不诛,当去而不去者。
如此人尚在要路,则几何而不致于丧师割地,误国欺君者哉!
是以猖狂之虏得以自肆,入关而来,渡河而去。
两年之间,盘旋往返,如在无人之境;
宝玉货贝、嫔御女子,盗攘驱逐,如探物而取诸怀。
诸将坚壁而不进,守臣开门以纳寇。
筑垒京师,数月之间,残虐万状,卒至二宫北狩,王城之人号呼震地。
臣思其由,皆生于黜陟不明。
盖黜陟不明,则正人不复尽用,奸人不得尽去。
使前日尽行窜殛,不留为今日之用,则臣知其不复有今日之祸也。
禄山之反,真卿平原杲卿常山,皆能撄孤城以抗剧贼。
李憕正色就死,而两河闻风,再固危壁。
张巡、许远城守不下,而能蔽遮江淮,天下赖以不亡。
卢奕御史中丞,被服坐台,骂贼不空口。
郭子仪、李光弼皆转战逐北,谊不反顾,遂能复振唐室。
不知今日忠臣义士能如当时之众乎?
何前日之忠臣义士多而今日无之?
盖正士不用而奸人犹在也。
始,朝廷起四总管兵,首及城下者唯张叔夜
臣是以知人才之盛颇有愧于也。
比者虏骑长驱,直捣王室,两河、淮甸以至京师,坚壁捍禦者不知有几,转战逐北者不知有几,骂贼死难者不知有几,延敌内应者不知有几,逗留不进者不知有几。
用命者赏之,不用命者戮之,则赏罚而国威立,庶几可以示激劝之方。
陛下即位以来,不闻有显然赏于朝、戮于市者,则是国威有未立也。
向以不能尽去朋党,遂致其祸如此。
今复不戒后车,设有变故,臣不知陛下何以使人。
威信不素立,赏罚不素明,虽有激劝之方,臣知其不可复用也。
臣愿陛下大明黜陟,以正忠邪,屏逐畏懦软弱之徒,旌擢骨鲠犯难之士。
凡前日假继述、谈纯正以自媒其身者一洗而新之,使天下晓然皆知忠义者必赏,奸邪者必诛,则忠臣争效死节,壮士勇于敢为,庶几可以雪耻万世,以不坠祖宗无疆之基。
臣所以望于陛下大明黜陟以救前日之弊者此也。
自崇、观以来,奸臣用事日久,钳锢忠谠,置而不用,士有慷慨敢言,众皆指为狂夫,小则屏斥夷裔,大则蒙被斧钺。
皂囊不奏于九重,台谏遂几于虚位。
此言路所以壅塞而不通,奸邪所以横猾而日肆。
朝无端人,祸及四海,至使夷狄兴敢拒之师,人君下哀痛之诏。
究其祸根,实出于此。
渊圣皇帝深鉴前弊,即位以来,虚己受谏,常若不及,擢置一时谏诤之官,招集敢言之士,忠谠之风焕然一新,虽禹、汤之圣无以复加。
惜其群言交至,一切听受之,汎然无所甄别,而人主之权遂归台谏。
《诗》不云乎:「谋夫孔多,是用不集。
发言盈庭,谁敢执其咎」?
盖谓听言之不可不择也。
人主听言,不先谋及乃心,而纷然惑于众论,则将何所适从而可否?
贤者之出入,实系一时之治乱。
故魏有干木则诸侯息兵,虞有宫之奇则晋献不侵,汲黯在朝而淮南为之寝谋,裴度之用不用每为天下之重轻,可不谨哉!
顷者谏官上疏论列李纲十有馀事,其言未必切中,意在巧诋,以快私心,朝廷自当追念殊勋,置而不问,章虽屡上,断以不疑,则后有贤者,谁复敢以私怒阴相挤陷耶?
一失斯人,乱不旋踵,至使金虏鸠诸国之众,提百万之师,叩关而来,如陷空谷,兵动九天,声震四海,而吾中国初无一夫敢当其敌者。
幸而啖以金缯,割以壤地,虏亦从而退师,奈何虏围朝解,守禦暮怠,幸其既去,以为茍安,而不虞后日之祸,此岂策也哉?
当时议者犹欲纵其北渡,蹑其后尘,以追而捣之,既已惑于群言,不能断以必往;
而又以河朔之民耻于左衽,而割地之盟弃不复用,大信既亏,则虏情益愤矣。
夫进不能追其师,退不能结于信,揣其私情,岂不再至?
明年,虏骑果入,固已洞知朝廷虚实强弱之势,与夫兵伍之多寡,人材之勇怯,山川之险易矣。
又当时在廷之官不免皆去年用事之人,而一时名臣宿将悉已罢遣,以此自料,果有必胜之势乎?
何不断以大义,与群臣南下,名为播迁,犹得上策;
而又惑于众议,城守不迁。
使前日能以刚断自许,于数计之中必行其一,臣知其不复有今日之祸也。
臣愿陛下体乾之刚,行巽之权,有汉光赳赳之称,无元帝优柔之失,则两宫之耻可雪,七庙之祀不乏,而陛下之圣孝神武光于四方,昭示万世,有不可掩矣。
臣所以望于陛下勇于刚断以救前日之弊者此也。
恭惟皇帝陛下以聪明勤俭之资,膺皇天付托之任,躬履艰难,嗣承丕绪,天心人望莫不归悦。
遭兵革抢攘之馀,四海凋弊之日,扶衰拨乱,去危即安,事有不可胜举者。
臣之狂瞽,所陈不过三策,诵臣之言初若迂阔无补,察臣之意似能切中时病。
臣之私意以为不能力救三弊,则将何以遂致中兴?
今日之最急者不过欲报敌国之大雠,雪两宫之幽愤,复境土,安天下,以成中兴之功而已。
且夷狄叛服不常久矣,本其侵侮之由,实皆中国自召,又况资其兵力以为援助。
其功既大,责报必深,一有不至,必有祸害。
昔人以为汤武之兴未尝与夷狄共功,盖疏而不切也。
肃宗尝用回纥矣,卒致掠华人,辱太子,笞杀近臣,以为患。
德宗尝用吐蕃矣,卒致劫平凉,败上将,空破西陲
太宗之用突厥也,倚以讨贼,赐予不赀而卒与贼连和,举国入寇。
于是太宗不胜其怒,曾不三年,电扫风除,遂虚其国,岂不快哉!
国家倚金国以取燕云,其祸根连结固,有所自来。
今日之势能如太宗之报突厥,其神且速如此乎?
唐兴之初,际天所覆,悉皆臣服,三王以来未之有也。
吐蕃、回鹘最号雄强,为中国患独甚久。
当时谋臣猛将圜视共计,卒不得其腰领。
晚节虽自亡,而亦衰焉。
今夷虏日以盛强,中国致衰弱,臣愿陛下体太宗之英武,以蹶其牙而犁其廷,不愿若之末世与二虏相为盛衰而已也。
议者以为方今将帅乖离,战士疲软,甲兵钝弊,财用殚耗,连年动众,不胜其劳,将何策以制之?
臣不敢上援远古,愿鉴前日之三弊,以专于任用,于黜陟,勇于刚断为陛下言之。
盖人主能论一相,则贤者必以类至,百度自然振举,四海自然悦服。
奈何正直则必为邪佞所恶,功高则必为孱弱所忌。
此谮愬所以必行,谴逐所以随至,是任用之专最为人主难事。
今既得贤而用之,不能尽去奸邪,则其势不两立。
前日小人之徒至今犹在显位,则是庆父不去,鲁难犹未已也。
倘不决于去除,臣恐终至误国,是于黜陟尤为人主之先务。
二者非勇于刚断,自信不疑,则亦不足以振主威于既弱,理颓绪之将纷。
此三者在陛下力行之而已。
天下寇虽已解去,而国势消,四方啸聚旁午,山谷九族远托穹庐,而虏情犹未定,安危未可知。
臣意陛下食不得甘味,卧不得安寝,朝廷大臣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之时,岂得恝然不以安危介意?
自陛下践祚以来,其所施设有未足慰天下之望,此臣所以敢陈三事,以冀陛下奋然有为,以革前日之弊也。
去年金虏既去,而君臣相顾,以为无事,故谋臣不讲禦戎之策,绝塞不设防之戍,朝廷不选将帅,郡邑不练甲兵,乃复罢舒王配享之祀,复《春秋》取士之科,至于士论纷然,几成聚讼,可谓不急之务也。
今日不鉴去年之弊,而禦戎、防秋、选将、练兵之计一切置而不问。
去年复《春秋》,今年行诗赋;
去年舒王配享之文,今年复元丰释奠之制。
观其事体与前日略同,安知虏人不复窥中国以肆其虎狼之喙耶?
此臣所以妄意,恐陛下复踵前日之三弊,是以敢效其愚衷,庶几涓埃之微有以上裨献纳。
昔人论王伯之理,谓以一士止百万之师,以一贤制千里之难。
今求骁锐勇敢之将可使绝域之人,有能系单于斩楼兰,横行匈奴而勒功燕然者乎?
既不可得,即有贤相为天下之所系望,名震四夷,能使酋长望风而畏,则何止却百万之师、制千里之难而已哉!
臣见数年之后,要路无小人,而朝廷有公议,将士革离叛之心,师徒鼓骁锐之气,财力富强,国势十倍,人人思奋,以雪君父之耻。
陛下济以明果断,建立大功,以成大舜之孝,固有日矣。
乃若兴师动众,勤民异域,以与夷狄角一战之胜,则臣不愿陛下为之。
文德脩而四夷宾中夏安而远人服,惠此中国,以绥四方。
昔人以为周得上策,故曰治人惟圣人能之。
昔者越王勾践困于会稽,能苦身焦思尝胆,朝夕不忘其辱,其后卒能大破吴国,使甲兵横行于江淮东,诸侯毕贺,号称伯王,徒以得大夫种、范蠡而用之耳。
故种能镇抚国家,亲附百姓,而甲兵之事则蠡实专之。
越王为之食不加肉,衣不重采,折节下士,厚贤礼宾,振贫吊死,与百姓同其劳。
是以二十三年之间一举而灭吴,雪会稽之耻。
此伯王之业,不足为陛下道。
臣请以汉高之事明之。
高祖二年东伐楚,大败于睢水之上,太公、吕后质于羽军,其后侯公往说,而复归于汉。
及天下大安,偃兵息民,而高祖五日一朝号太上皇,复为父子如初。
果何术以得之哉?
项羽范增而不用,高祖得三杰以共成帝业,故能力战以有天下,智勇过于汤武,而孝行不减于曾参
今陛下得将相而用之,有若大夫种、范蠡、萧何、陈平、张之徒,而复雠雪耻之心不忘于朝夕之间,则亦何患乎不能成二王之功耶?
臣生长盛世,蒙被累圣之休光,恨无以自效其愚。
朝廷遭值百六之灾,北方之民横被屠戮者十有八九。
臣生于东南僻远之地,目不见战伐之事,坐视两宫远征异域,中夜卧起,悲愤交攻,自揣懦庸,不能挽强执锐以效死,惟有孤忠可以自献,是以敢陈猥之辞,不避猖狂之罪。
顷者郡国不以臣不肖,两得充赋于泽宫,道由淮汴,以至京师
是时四方奉花石之贡,吴樯蜀艑岢峨而来,衔尾而进,不绝于道。
臣在舟中望见,几至泣下。
是时欲陈狂瞽之言者屡矣。
重念言之必至杀身,其实无补于国。
今陛下践祚之初,痛革谄谀之弊,乐闻骨鲠之言,臣于此时不思一奋,则是终身无可言之时也。
惟陛下察其狂狷,赦而不罪,非独臣之私幸,实天下之幸也。
干冒天威,无任昧死俯伏待罪之至。
孔庙乾明元年碑是北齐樊逊戊辰 清 · 翁方纲
 押词韵第十一部 出处:复初斋诗集卷六十二
乾明改皇建,率更甫四龄。
后三十六年,褚谏议乃生。
寥寥古隶馀,造化启文明。
渐减左右波,旁推章草行。
南朝江左体,石墨渺谁称。
空馀瘗鹤处,松风缅吹笙。
孔庭北齐碑,云霞焕岧亭。
残觚百名及,书势千变乘。
昔闻窦尚辇,远溯刘彭城
私淑三公迹,遂定一家盟。
峨峨樊员外,雄笔峙光青。
白云一片石述祖犹涕零。
何似库狄刻,远跨惊蝶名。
丁真永草前,孰擅书家评。
汝州掇遗字,甫配姚秦铭。
欧褚此前驱,龙光刃发硎。
奚伤首尾蚀,字外馀精灵。
以此媲仲宝,那烦宝家甥。
识得率更师,勿复思史陵。
南齐樊退谁,莫误识者听(后来重摹类帖因汝帖泐,此名右半讹为南齐樊退书。)
宴诗 北周 · 高琳
 押文韵
北史曰:武成二年。讨平文州氐。师还。帝宴群公卿士。仍赋诗言志。诗末章云云。帝大悦曰:獯猃陆梁。未时款塞。卿言有验。国之福也。
寄言窦车骑,为谢霍将军
何以报天子,沙漠静妖氛(○《周书》高琳传。北史高琳传。御鉴二百七十七。又五百八十六引三国典略。《诗纪》百十二。)
释迦像记 南北朝 · 王妙晖
 出处:全后周文卷二十一
盖大范攸寂,非一念无以显其原;
妙理澄湛,非表像何以畅其旨。
是故影迹双林,□苍生离合,□蚁□沙,知善□可崇。
邑子五十人等宿树兰柯,同兹明世,爰托乡亲,义存香火,识十恶之徒炭,体五道之亲苦,既沈处婆娑,实思宏愿,佥竭家资,共成良福。
遂于长安城北渭水之阳,造释迦石像一区,永光圣宅。
愿周皇帝延祚,常登安乐;
晋国公忠孝,庆算无穷;
又邑子□者,值佛闻法;
见在眷属,恒与善居,将来道俗,世世同修
使如来福业,不坠于今奕;
藉因之感,终美于去在。
武成二年岁次庚辰二月癸未八日辛丑
像主王妙晖(碑拓本。下有曹妃等姓名六十八人,不录。案:是月癸未朔,八日庚寅,碑作辛丑误。)
奏封第三皇子伯山 南北朝 · 阙名
 出处:全陈文卷十八
臣闻本枝惟允,宗周之业以弘,盘石既建,皇汉之基斯远,故能协宣五运,规范百王,式固灵根,克隆卜世。
第三皇子伯山,发睿德于龆年,表岐姿于丱日,光昭丹掖,晖映青闱,而玉圭未秉,金锡靡驾,岂所以敦序维翰,建树藩戚?
臣等参议,宜封鄱阳郡王(《陈书·鄱阳王伯山传》,天嘉元年七月丙辰尚书八座奏。)
乡老举孝义隽修罗碑皇建元年十二月 南北朝 · 阙名
 出处:全北齐文卷十
唯皇肇祚,大齐受命引轩辕高宗,纪唐虞之遐统,应孝义以改物,扬仁风以布则,于是缉熙前绪,照显上世。
隽敬字脩罗,缵土苌安,食菜渤海前汉帝臣隽不疑公之遗孙。
九世祖朗,迁官于鲁,遂住洙源,幼倾乾荫,唯母遍居。
易色承颜,董生未必过其行;
守信志忠,投杼岂能着其心。
舍田立寺,愿在菩提,醊味养僧,缨络匪吝,救济饥寒,倾壶等意,少行忠孝,长在仁伦,可钦可美,莫复是过。
盖闻诠贤举德,古今通尚,葚秀蔽才,锥囊自现。
余等乡老壹百余人,目睹其事,岂容嘿焉,敬刊石立楼,以彰孝义。
非但树名今世,亦劝后生义夫节妇,诏令所行,其辞曰:
恭恭易色,免受承颜,孝同曾闵,行比丁兰
待如握发,接若吐餐,醊味救饥,解渴济寒。
披幽释古,奉敬如来,割己施造,倾力舍财。
悠悠这志,其性可哀,镌石壹朝,千代美哉。
流芳万古,迹绝当今,庶劝将来,谁不肃心。
忠孝之外,任世浮沈,绝笔刊功,志毕松林
朱阳再现,相讫南金,访石镂文,永保余心。
悬宗殒转,放笔留音。
皇建元年岁次庚辰十二月戊寅朔廿日西酉讫功(碑拓本)
释迦像碑 南北朝 · 方道显
 出处:全北齐文卷八
唯大齐皇建元年岁次庚辰十月己卯朔卅日戊申,大齐清信士佛弟子方道显敬造释迦石像一躯,上为皇帝陛下,七世父母,边地众生,有形之类,咸同其福善(碑拓本。下方有姓名七列,不录。)
雪赋 北周 · 刘璠
 出处:全后周文卷十九
天地否闭,凝而成雪。
应乎玄冬之辰,在于冱寒之节。
苍云暮同,严风晓别(《初学记》作「烈」)
散乱徘徊,雰霏皎洁。
违朝阳之暄煦,就陵阴之惨烈(《艺文类聚》、《初学记》作「就凌阴之惨冽」。)
若乃雪山寺于流沙之右,雪宫建于碣石之东。
混二仪而并色,覆万有而皆空。
埋没河山之上,笼罩寰宇之中。
日驭潜于濛汜,地险失于华嵩。
既夺朱而成素,实矫异而为同。
始飘飖而稍落,遂纷糅而无穷,萦回兮琐散,皓皓兮溟濛。
绥绥兮疯疯,瀌麃兮沨风。
因高兮累仞,藉少兮成丰。
晓分光而映净,夜合影而通胧。
似北荒之明月,若西昆阆风。
尔乃凭集异区,遭随所适。
遇物沦形,触途湮迹。
何净秽之可分,岂高卑之能择。
体不常消,质无定白。
深谷夏凝,小山春积。
偶仙宫而为绛,值河滨而成赤。
广则弥纶而交四海,小则淅沥而缘间隙。
浅则不过二寸,大则平地一尺。
乃为五谷之精,实长众川之魄。
大壑所以朝宗,洪波资其消释。
家有赵王之璧,人聚汉帝之金。
既藏牛而没马,又冰木而凋林。
已堕白登之指,实怆黄竹之心。
楚客埋魂于树里,汉使迁饥于海阴
毙云中之狡兽,落海上之惊禽。
庚辰有七尺之厚,甲子有一太之深。
无复垂霙与云合,唯有变白作泥沈。
本为白雪唱,翻作《白头吟》,吟曰,昔从天山来,忽与狂风阅。
河阴而散漫,望衡阳而委绝。
朝朝自消尽,夜夜空凝结。
徒云雪之可赋,竟何赋之能雪(《周书·刘璠传》,《艺文类聚》二,《初学记》二)
周柱国大将军大都督同州刺史尔绵永神道碑 北周 · 庾信
 出处:全后周文卷十四
公讳永,字永宾东燕辽东郡石城县零泉里人也。
本姓段
昔者昌意降居,初分若水之姓;
共叔出奔,始有京城之族。
西河居士,蕃魏而却秦;
岳将军,威胡而奉晋。
其后居于代北,则先封辽水,备乎史籍,可略而言。
祖援,镇西将军冯翊太守
父儒,平东将军持节、恒燕、朔三州诸军事恒州刺史
公年裁弱冠,即值乱离,驱驰关塞之间,早有纵横之志。
军阵方圆,无劳聚米,山川形势,不待披图。
魏正光五年入仕,解褐殿中将军孝昌三年加龙骧将军,永安二年平东将军都督,中埏建义,勋谋是先,蒙赏仓泉县开国男食邑一百户。
其年淮淝侵轶,南鄙征兵,公受脤偏师一月三捷。
张辽奄至(下有阙文开国伯食邑五百户,进爵为侯。
永熙元年,授使持节车骑大将军左光禄
魏武帝特召入,仕阁内大都督
马武小心,侍萧王于卧内;
典韦忠壮,陪魏后于宫中。
于时贼帅元伯,破掠城市,西自潼函,东绵巩洛。
京畿大都督请马七千。
公曰:「此贼无他策,寻自鸟散」。
止请五百骑,应手生擒。
朝廷赏其谋策,百姓喜其除害。
既而丧乱弘多,生民版荡,乘舆西幸,宗社北迁。
公妙识玄象,深知历数,乃与昆弟谋为自全,斩西中城主,送首关内,蒙赏昌平县开国子食邑三百户
大统元年,授使持节都督北徐州刺史
平窦军,复弘农,战沙苑,阵河桥,公并预先登,身当锋首。
谟奠应变,备在司勋,增邑八百户,通前合二千户进爵为沃阳县开国公,授南汾州诸军事恒州刺史,又迁云州刺史
昔轩丘分族,异姓者十四人;
酆邑建侯,宗盟者四十国。
太祖文帝席卷关河,三分天下。
颍川从我,并有乡里之亲;
新丰故入,非无布衣之旧。
更立九十九姓,还存三十六国,旧骨还姓尔绵,增邑一千,进爵为广州城郡开国公
寻授文州诸军事文州刺史
国家以玉门西拒,久劳亭鄣,阳关北牧,多事风尘。
武成二年,有诏进公都督瓜州诸军事瓜州刺史
是以名驰梓岭,声振榆关无雷畏威,负霜怀惠。
保定二年还朝,授工部大夫,寻迁军司马
夏官司武,待白露而治兵;
冬官考工,纪玄云而授职。
四年增邑三百户,通前合三千九百户。
其年授使持节大将军都督、治左八军总管军事。
进登上将,暮会小卒,事涉交接,观衅而返。
天和二年以本官领小司寇
三度有星名天狱,八卦有坎象刑书,公繁不秋荼,严无夏日
民知约法,未肯以狱吏为尊,吏识刑名,无敢以死灰相惧。
又任左厢第三军总管,仍被敕将兵马北道教习
韩信入关,即申军令,陈农受诏,仍校兵书。
岂若六郡良家,五营骑士,县知正正之旗,遥识亭亭之气。
蒙犯霜露,旗鼓驱驰。
俄而遘疾,遂至大渐。
五年六月十六日薨于贺葛城,春秋六十有八,将军死绥,三军行哭;
都护丧还,缘边追祭。
九月二十三日,灵枢至于京师
皇帝临丧,百寮赴吊,诏遗使持节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贺拔轨监护丧事,又遣使持节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贺拔轨监护丧事,又遣使持节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纥豆陵亮册赠使持节柱国大将军,同、华、宜、敷、丹五州诸军事同州刺史谥曰某公
其年十一月五日,葬于京城南高阳原高司里
夫人赫连氏,兖州刺史悦之女,年十四,适尔绵氏,册拜理城县君,迁济阴郡,又迁广城国夫人
肃恭令淑,仪范贤才,四德有耀,三星增辉,三公夫人,见于斯矣。
建德元年十二月亡,春秋五十有八。
二年正月归于高司之茔。
荆州之墓,合葬于襄水之阳;
卫将军之陵,同穴于庐山之下。
呜呼哀哉!
轩台受氏,若水降居。
西城仲胤,北陆置余。
山川雄烈,风俗扶疏。
昔我关塞,沿袭干戈。
时遭拔本,世值横波。
北封代郡,东据辽河。
地未平一,天犹荐瘥。
我父(疑作「公」)重光,继文踵武。
总牧三蕃,兼治六辅。
雅俗观风,都亭待雨。
不逢问吏,无闻桴鼓。
公以载世,挺此令闻。
孝有三德,忠惟一君。
马陵释患,聊城解纷。
兵防满月,战避迎云。
长松都尉,细柳将军
既牧淮海,且蕃恒代。
高壁负关,长亭穿塞。
衅鼓司盟,□□□□。
吏不能欺,兵无敢背。
玉关遗矩汾海留爱。
大将受册,公升其坛。
六卿咸事,公贰其官。
夷陵烧楚,上党分韩。
营军参合,校战皋兰。
年深历起,福过灾生。
上台裂岳,次将星倾。
赤地悲泪,白虎哀鸣。
悬弓灵幕,系马塞坰。
烟凝不动,泉冻无声。
天子然,追予赠谥。
礼官赐册,陪陵受地。
印绶曰策,衣衾曰襚。
玄窆就列,黄肠在位。
自此何世,从斯几
树为枥社,陵成谷神。
讵知云阁,名在功臣(《文苑英华》九百五)
周赵国公夫人纥豆陵氏墓志铭 北周 · 庾信
 出处:全后周文卷十八
夫人讳含生,本姓窦扶风平陵人
魏其朝议,列侯则莫能抗礼;
安丰奉图,功臣则咸推上席。
外戚列传,既闻建武之书;
仲山古鼎,或表单于之献。
祖略,少保建昌郡
父炽,柱国大将军大宗伯邓国公。
孟津大誓,常预同德之臣;
咸阳违约,克赞先登之主。
并得位入六府,功参八柄。
夫人有文在手,有象应图,荣曜夙彰,徽华早茂。
肃恭以礼,受教于公宫;
言容以德,有闻于师氏。
及乎进贤君子,内主邯郸,琴瑟在堂,辎軿是服。
长久于节;
不无秋菊之铭;
履端于始,或有椒花之颂。
岂止庄姬掩泪,楚相知惭,定姜问兆,齐兵不入。
武成二年,册拜赵国公夫人。
汉王闻立义之妇,邑以延乡;
齐侯见有礼之妻,封之石窌。
异代同荣,差无惭德。
柱国殿下居若木之一枝,在天潢之别派,扬旌玉垒,驱传铜陵南通向日之民,东被无龙之国,夫人从政月峡,德云门,锦濯江波,还临织室;
山明石镜,即对妆楼。
既而玉律频移,金炉不变。
胡香四两,嗟西域之使稀;
灵草一枝,恨琼田之路绝。
天和五年四月二十二日薨于成都之锦城,春秋二十。
孙子荆伤逝,怨起秋风,潘安仁之悼亡,悲深长簟。
况复仙台永别,无复箫声;
傅母长归,唯留琴曲。
七年二月日归葬于长安之洪渎原。
诏赠赵国夫人,礼也。
云雨去来,既留连于后;
光阴离合,实惆怅于陈王
铭曰:
河西半绝,观津孤起。
章武贤臣,安丰贵仕。
木楼千仞,金山万里。
绍庆邢姨,基昌宋子
施衿赵北,侍姆秦南。
纮綖礼数,厌狄騑骖。
义超《江汜》,仁流《葛覃》。
玉筐迎燕,金笼助蚕。
敬爱纯深,端庄淑问。
有光国史,无形喜愠。
举案外恭,停机下训。
馨馥于,年华于
风雨消散,神灵离绝。
婺女还星,姮娥归月。
左楹夕奠,高堂朝发。
空扬淩波,更无回雪。
下平曰隰,高平曰原。
西临冰井,北望塞门。
犹垂雉服,尚驾鱼轩。
平原忽矣,天道何言。
山回地市,路没滕城。
松悲鹤去,草乱萤生。
新云别起,旧月孤明。
贤坟永式,节陇常贞(《文苑英华》九百六十三)
思旧铭 北周 · 庾信
 出处:全后周文卷十二
岁在摄提,星居鹑首(《文苑英华》作「监德」),梁故观宁侯萧永卒。
呜呼哀哉!
人之戚(《文苑英华》作「灭」)也,既非金石所移;
士之悲也,宁有春秋之异。
高台已倾,稷下有闻琴之泣;
壮士一去,燕南有击筑之悲。
项羽之晨起帐中,李陵之徘徊岐路,韩王孙之质赵,楚公子之留秦,无假穷秋,于时悲矣。
况复鱼飞武库,豫有弃甲之征,鸟伏翟泉,先见横流之兆(《文苑英华》作「肇」)
星纪吴亡,庚辰楚灭,纪侯大去,鄅子无归,原隰载驰,轘长别,甲裳失矣。
余皇弃焉。
河倾酸枣,杞梓与樗栎俱沈(《文苑英华》作「流」)
海浅蓬莱,鱼鳖共蛟龙并尽(《文苑英华》作「与蛟龙共尽」)
焚香复道,讵敛冤魂(《文苑英华》作「樊香复道,讵假游魂」)
载酒属车,宁消愁气?
萧艾之,形殊而共瘁,羽毛鳞旬之怨,声异而俱哀,所谓天乎,乃曰苍苍之气;
所谓地乎,其实搏搏之土。
怨之徒也,何能感焉?
雕残杀翮,无所假于风飙;
零落春枯,不足颂于霜露。
幕府昔开,贤俊翘首,为羁终岁,门人谢焉。
至于东首告辞,西陵长往,山阳车马,永别(《文苑英华》作「望别」)郊门,颍川宾客,遥悲松路(《文苑英华》作「总路」)嵇叔夜之山庐(《文苑英华》作「卢」),尚多杨柳
王子猷之旧径,唯余竹林
王孙葬地,方为长乐之宫;
烈士埋魂,即是将军之墓。
昔尝欢宴,风月留连,追忆平生,宛然心目。
及乎垂翅秦川,关河羁旅,降于悲谷之景,实有忧生之情。
美酒酌焉,犹思建业之水;
鸣琴在操,终思华亭之鹤。
重为此别,呜呼甚哉。
麟亡星落,月死珠伤,瓶罄罍耻,芝焚蕙叹。
所冀(《文苑英华》作「望」)钟沈德水,声出风云,剑没丰城,气连(《文苑英华》作「存」)牛斗。
潸然思旧,乃作铭曰:
风云上惨,舟壑潜移,骎骎霜霜,群子先危。
纪侯大去,怀王不返,玉树长埋,风流遂远。
荀卿(《文苑英华》作「伯」)旧县庆封余邑,万里归魂,修门讵入。
(《文苑英华》作「坟」)横武库,山枕卢龙,思归道远,返葬无从。
徒留送雁,空靡长松,平陵之东,无复梧桐,松声肃瑟,长起秋风。
畴昔隆贵,惨舒(《文苑英华》作「提携」)语默,托情嵇琴(《文苑英华》作「阮」),风云相得,有酒如渑,终温且克。
朝阳落凤,大野伤麟,佳城郁郁,流寓于秦,山阳相送,唯余故人。
孀机嫠纬,独鹤(《文苑英华》作「凤」)孤鸾,闺深夜静,风高月寒。
生平已矣,怀旧何期,匣中弦断(《文苑英华》作「绝」)邻人笛悲,昔为幕府,今成繐帷(《艺文类聚》三十四,《文苑英华》七百九十)
鹤赞 北周 · 庾信
 出处:全后周文卷十一
武成二年春二月,双白鹤飞集上林园。
大将郑伟布弋设罝,并皆禽获。
六翮已摧,双心俱怨,相顾哀鸣,孤雄先绝。
孀妻向影,天子悯焉。
信奏事阶墀,立使为赞。
九皋遥集,三山回归。
华亭别唳,洛浦仙飞。
不防离缴,先遭见羁(《艺文类聚》作「合围」),笼摧月羽,弋碎霜衣。
塞传余号,关承旧名。
南游湘水,东入辽城。
云飞欲舞,露落先鸣。
六翮摧折,九门严闭。
相顾哀鸣,肝心断绝。
松上长悲,琴中永别(《艺文类聚》九十,《文苑英华》七百八十四)
昙延周弘正对论表 北周 · 宇文护
 出处:全后周文卷四
昙延法师器识宏伟,风神爽拔,年虽未立,而英辩难继者也(《续高僧传》十《昙延传》,蒲州刺史中山公宇文氏表云云。案:弘正天嘉元年长安安成王顼三年自周还。天嘉元年周武成二年晋公久矣。其封中山公魏恭帝时,则《续高僧传》所称蒲州刺史中山公皆误也。弘正未尝使,齐亦必无宇文氏。)
周上柱国齐王宪神道碑 北周 · 庾信
 出处:全后周文卷十二
昔者轩皇受姓,十有四人,周室先封,十有五国,自尔承基纂胄,保姓受氏,虽复千年一圣,终是百世同宗,故知昔之东京,既称大汉再受;
今之周历,即是酆都中兴。
公讳,字毗贺突,恒州武川人也。
晋太康之世,据有黄龙;
魏孝昌之初,奄荒玄菟
太祖以百二诸侯,三分天下,函谷先登,鸿沟大定,功业如此,人臣以终。
公含章天挺,命世诞生,降太一之神,下文昌之宿,珠角擅奇,山庭表德,仪范清泠,风神轩举,耸动廓庙,光华城阙。
未逾龆龀,已议论天下事。
人或曰:是谓弱木一枝,旁荫数国;
长河一直,自然千里。
风飙欲远,光景将升。
后魏二年,封涪城县开国公,时年五岁也。
虹蜺满野,是废当途之高;
鸑鷟鸣岐,实始维新之命。
国家光宅受图,钦明秉历,大风初卷,长沙始封。
周元年进爵安城郡公食邑二千户,仍授使持节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开府同于马骏,秩拟六卿
骠骑等于刘苍,位高三事。
宗子维成,彼多惭色。
武成二年,授使持节大将军都督益寿守等二十四州诸军事益州刺史,改封齐国公食邑万户。
公时年十有六。
王武子上将开府,未满立年;
中郎为十州都督,才逾弱冠。
方之于公,已为老矣。
加复营丘负海,齐桓公受脤之城,岷山导江汉武帝求仙之地。
自非召陵孤竹,声振沈黎,岂得南至穆陵,西登积石。
幸无白虎之患,宁待黄龙之盟?
邛﹂畏威,微卢仰德,生为立庙,刻石颂功。
成都文翁之祀,非谓生前;
汉阳有诸葛之碑,止论身后。
比之今日,岂可同年而语哉。
保定四年,与大司马蜀国围金墉城。
师临洛浦,则广武营奔;
兵上邙山,则河桥路断。
八川风俗,五方名利,铁市铜街风飞尘起。
天和元年征还,行雍州
公以日月之明,威神其政,漆沮既从,荆岐即乂。
少阳用事,路不喘牛;
仲秋以殷,民无惊水。
二年大司马,仍理小冢宰、营室殿军器太监
天官以邦国为基,是司六典;
夏官以兵戈为主,专谋七德。
是以器械填委,既包吴汉之功,宫殿峥嵘,弥壮萧何之法。
时以白露凉风,务闲农隙,督兵三万,出自宜阳
拔伏龙之城,平姚苌之垒。
马陵削树,魏将路穷;
平阴听乌,齐师其遁。
天子冢弟,礼绝群公,仁义所往,事资道德。
建德元年,进爵为王,仍拜大冢宰
姬旦封于曲阜,不废居中;
刘交国于彭阳,无妨常从。
岂直周召二南,并居师傅,晋郑两国,俱为卿士而已哉。
匈奴突于武川,爟火通于灞上
公述职巡御,治兵朔方,马邑星飞,龙城月动。
留犁之酒,经略不前;
失烟支之山,下马而去。
东邻逆命,反道败德,囚箕子于塞库,羁文王玉门
天子将有孟津之师,召公独议,公报以诞应天命,克成厥勋。
昔者秦昭起师于蜀,直问张仪
晋武用兵于吴,惟谋羊祜
于是中军无帅,俨曰有归。
五年上柱国
元戎东讨,给王铁骑二万,先袭太原
建麾兵,天离转战,虎啸风腾,云飞电掩。
林胡枣栗,讵得充饥?
晋阳荻蒿,何能拒防?
又加王精兵六万,长围晋州
然后六军星陈,万骑雷动,中权始及,前茅已战。
自尔即为前锋,横行入邺,观彼车絓槐本,马惊旋泞,积甲高昆阳之城,尸封塞富平之水。
莫不如彼建瓴,同斯破竹,一朝指挥,六合大定。
是用光昭下武,翼亮中都,足以摅祖宗之宿愤,解生民之怨黩。
方当待彼石闾,部斯玉鼓,经纬天地,光华日月。
既而赤乌夹日,黄熊入寝,实沈无祀,桑林不祭。
宣政元年六月二十八日薨,春秋三十有四。
季友之亡,鲁可知矣;
齐丧子雅,姜其危哉。
公器宇淹旷,风神透远,玑镜照林,山河容纳,置镈待酌,悬钟听扣,声动天下,光照四邻。
武皇帝以介弟懿亲,特垂爱友,而密谋奇策,加礼敬焉。
常谓左右曰:「孔子去:『自吾有回,门人日亲』。
齐王之谓也」。
用之作宰,则万方协和;
用之抚军,则四表慑伏。
岂直皋繇为士,国无不仁;
随会为,民无群盗。
爱玩书籍,敦崇礼乐。
管弦入耳,则溪谷俱调;
文雅沿心,则烟霞并韵。
养由百发,落雁吟猿。
应奉五行,绨缃缥帙,雍容举止,抑扬谈论,当世以为楷模,缙绅以为轨范,则少有壮志,颇校兵书,玄水降灵,谷城受策,飞风长柳,月角星眉,莫不吟诵在心,撰成于手。
所著兵法,凡有五卷。
六韬九法,不用吴起旧书;
三令五申,无劳孙武先诫。
可谓有忠孝焉。
壮武焉,不自骄矜,谦光下物。
宋人献玉,不贪为宝;
伯成子高,守仁为富。
不谓以信致欺,为善非乐,天年不享,呜呼哀哉。
以某年月日葬于石安县渎川之里,原隰凄怆,埋于盛德几年;
丘陵摇落,蕴于才良永矣。
乃为铭曰:
悠哉朔方,逖矣穷阴。
山连鸟道,地尽龟林
重黎业大,伯翳功深。
胄其积德,必有君临。
大祖拨乱,丧君有君。
功回地轴,策动天文。
犹临赤水,尚覆黄云。
诸侯八百,天下三分。
公之挺生,实惟天假
翠微神降,文昌星下。
照于四国,充于两社。
舟楫江河,栋梁华夏。
水涌词锋,风飞文雅。
纯深之性,地极天经。
忠贞之道,事感百灵。
君亲惟一,臣子惟宁。
忠泉出井,孝笋生庭。
乃宰天官,为国之辅。
是居上将,为天之柱。
乃圣乃神,惟文惟
策高开辟,威移云雨。
九宫神略,三术谟明。
天离转阵,月德兵。
黎阳水骇,官度山惊。
冀州既载,东原厎平。
溟波欲运,弱木将危。
中峰岳断,半海鹏垂。
凤沈丹穴,龙亡黑陂。
临淄废市,东武山移。
千龄万古,英声在斯(《文苑英华》八百九十)
皇太后安吉君示覃除议 陈朝 · 沈洙
 出处:全陈文卷十三
至亲期断加降故再期,而再周之丧,断二十五月,但重服不可顿除,故变之以纤缟,创巨不可便愈,故称之以祥示覃,示覃者淡也,所以渐祛其情。
至加父在为母出适后之子,则屈降之以期,期而除服。
无复衰麻,缘情有本同之义,许以心制心制既无,杖绖可除,不容复改玄綅,既是心忧,则无所更淡其心也。
且示覃杖期者,十五月巳有示覃制,今申其免怀之感,故断以再周,止二十五月而已。
所以宋元嘉立义,心丧以二十五月为限。
大明中王皇后父丧,又申明其制。
齐建元中,太子穆妃丧,亦同用此礼。
王俭古今集记云,心制终二十七月。
又为王逡所难。
何佟之仪注用二十五月而除。
案古循今,宜以再周二十五月为断。
皇太后安吉君心丧之期,宜除于再周,无复心示覃之礼(《隋书礼仪志》三天嘉元年八月尚书仪曹今月晦皇太后安吉君示覃除仪注,沈洙议,诏可之。又见《通典》八十)
录序郢州官属天嘉元年三月丁丑 陈朝 · 陈茜
 出处:全陈文卷二
萧庄伪署文武官属还朝者,量加录序(《陈书·文帝纪》)
谶诗二首 其一 北齐 · 陆法和
 押哿韵 出处:全北齐文卷二
北史本传曰:法和书其所居屋壁而涂之。及剥落。有文二首。
十年天子为尚可。
百日天子急如火。
周年天子迭代坐(隋书五行志曰:时文宣帝享国十年而崩。废帝嗣立百馀日。用替厥位。孝昭即位一年而崩。此其效也。○《北齐书》陆法和传。北史陆法和传。隋书五行志。《诗纪》百十。)
谶诗二首 其二 北齐 · 陆法和
 押先韵
一母生三天。两天共五年娄太后生三天子。自孝昭即位。至武成传位后主。共五年。○《北齐书》陆法和传。北史陆法和传。《诗纪》百十。)
衡阳王丧柩至下诏天嘉元年四月庚辰。案本传作庚寅,误。) 陈朝 · 陈茜
 出处:全陈文卷二
夫宠章所以嘉德,礼数所以崇亲,乃历代之通规,前王之令典。
新除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湘州诸军事骠骑将军湘州衡阳王昌,明哲在躬,圭璋早秀,孝敬内湛,聪睿外宣,梁季艰虞,宗社颠坠,西京沦覆,陷身关陇,及鼎业初基,外蕃逆命,聘问斯阻,音介莫通,眷彼机桥,将邻乌白
今者群公戮力,多难廓清,轻传入郛,无劳假道,周朝敦其继好,骖驾归来,欣此朝闻,庶欢昏定。
报施徒语,曾莫辅仁,人之云亡,殄悴斯在,奄焉薨殒,倍增伤悼,津门之恸空在,桓岫之功不追,静言念之,心焉如割,宜隆懋典,以协徽猷。
可赠侍中、假黄钺、都督中外诸军事太宰扬州,给东园温明秘器,九旒銮辂,黄屋左纛,武贲班剑百人,辒辌车,前后部羽葆鼓吹,葬送之仪,一依汉东平宪王豫章文献王故事,仍遣大司空持节迎护丧事,大鸿胪副,其羽卫殡送所须,随由备办(《陈书·衡阳王昌传》)
梁元帝天嘉元年六月壬辰 陈朝 · 陈茜
 出处:全陈文卷二
孝元遭离多难,灵榇播越。
朕昔经北面,有异常伦,遣使迎接,以次近路,江宁既是旧茔,宜即安卜,车旗礼章,悉用梁典,依魏葬汉献帝故事(《陈书·文帝纪》)